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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笺上开生面:艾思柯和洛厄尔关于杜甫诗歌译介

收藏本文 2024-01-04 点赞:30411 浏览:135751 作者:网友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在二十世纪早期英语世界关于中国诗歌翻译的画卷上,《松花笺》(Firflower Tablets : Poems from the Chinese)毫无疑问是浓墨重彩的一笔。1921年该书首次出版,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并享有较高的评价,其后又被译成法文在巴黎出版。曾有一位名为孔泰利(音译)的旅美华人在收到译者洛厄尔寄给他的译诗后,立即来信热情洋溢地称赞道:“难以想象一个声称自己不能够阅读和书写中文的美国女诗人居然能对一些最伟大的中国诗歌进行逐字的、几乎完全一致的翻译。我甚至还能用中文逐字重复那首《蜀道难》的译诗。”事实上,洛厄尔给他同时寄去了两首诗,除了李白的《蜀道难》之外,还有一首杜甫的《游龙门奉先寺》。在中国古代诗歌英译上,《松花笺》呈现了独特的方法,其中杜甫诗歌的翻译与以前相比也有很大不同,在杜甫诗歌进入英语世界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一、 翻译者及其翻译方法 

“松花笺”是指唐代女诗人薛涛在成都浣花溪畔所创制的深红小笺,弗洛伦思?艾思柯(Florence Ayscough)和艾米?洛厄尔(Amy Lowell)以此命名她们的中诗英译集,既具有东方的浪漫色彩,又符合二人女性的身份。虽然艾思柯和洛厄尔的女性身份与此前男性主导中国传统诗歌英译的状况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但是她们并没有在书中传达强烈的女性意识,而更倾向于从职业和特长的角度来对自己身份进行定位,即作为汉学家的艾思柯和作为诗人的洛厄尔。
洛厄尔(1874—1925)出生在美国马萨诸塞州布鲁克林市一个富有的家庭,良好的家境使她在小时候能够接受比较正规的教育。1891年她正式结束了在学校的学业,此后继续自学,利用其父藏书7000册的私人图书馆和其他资源,进行了大量的阅读,为以后的诗歌创作打下了基础。1913年洛厄尔去伦敦与当时的意象主义运动首领庞德见面,其间还结交了不少诗人,她最终接替庞德成为意象主义诗歌运动的主将。洛厄尔一直对东方的艺术有着强烈的兴趣,虽然她没有去过日本和中国,但是她对东方艺术却有着独到的阐释和解读。
艾思柯(1875—1942)出生于中国上海,11岁回到美国。她早年的大部分时间是在上海和波士顿度过的,并和洛厄尔成为孩时的玩伴。她对中国文化抱有强烈的兴趣,撰写了很多相关的文章和专著。艾思柯的一生与中国,特别是与杜甫有着不解之缘,在其人其诗的译介上用力颇多。她非常欣赏和崇拜这位中国最伟大的诗人,甚至于将自己在上海的居处称之为草堂。1917年,艾思柯将大量中国字画带回美国展览,洛厄尔在看到这些艺术品后大为赞叹,并发现在将一个表意文字作为短语而非单字进行翻译时,整句诗的意思会更加鲜明。此后二人便开始讨论合作翻译中国古代诗歌,最终有了《松花笺》的面世。
《松花笺》是经由这两位女士共同协作完成的,这种协作具有一种优良的互补性,正如洛厄尔在《松花笺》的前言中所说:“学习中文是极其困难的,需要学习者一生的努力,学习诗歌也是一样。一个汉学家没有时间去学习如何写诗,而一个诗人没有时间去学习如何阅读中文。”艾思柯也指出每一种语言都有其特性,翻译者必须对要翻译的语言进行专门的研究,但是如果缺少诗人的帮助,便很难用另一种语言再现诗歌。在《松花笺》书前的扉页上明确写明该书中的诗歌由艾思柯译自中文,而英语译诗为洛厄尔所作,这无疑是她们对自身翻译理念及其优势的再次强调。
在实际操作中,首先由作为汉学家的艾思柯写出一首诗中每个字的字面意思,对每个汉字予以注音和释义,并附上注释对有关情况予以说明。此外,艾思柯还对诗歌进行整体的意译,并刻意保持平直朴素,努力不让自己的个性介于洛厄尔和原诗之间。在此基础上,作为诗人的洛厄尔发挥其创造天赋,将其译成英诗。这种特殊翻译方法意在通过艾思柯的基础工作使洛厄尔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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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贴近中国诗歌,从而使她能够实现与中国诗人心灵的沟通和对话,最终用英语再现中国诗歌。艾思柯对这一方法非常满意,认为它使得《松花笺》的翻译兼具精确性和诗性,并且在英语世界中首次开创了由汉学家和诗人联袂进行中国诗歌翻译的新局面。

二、 杜甫诗歌的翻译 

在《松花笺》中诗人的选择上,艾思柯和洛厄尔经过综合考虑,一致认为应将重点放在李白身上。不过艾思柯显然对杜甫比较偏爱,她在《松花笺》筹备阶段看到洛厄尔的部分译诗后,曾致信洛厄尔说:“事实上在很多方面我对杜甫诗歌的喜爱胜过李白的诗歌。”在后来出版的《松花笺》中,艾思柯在书前的介绍部分中明确强调了杜甫作为中国人心目中最伟大诗人的身份。《松花笺》以唐诗为主,共选译了14首杜甫诗歌,数量上仅次于李白的诗歌,这除了杜甫本身在中国诗歌史上的地位以外,与艾思柯对杜甫的钦慕也有一定关系。
在二十世纪以前,杜甫的诗歌就已经被译成英文进入英语世界,如理雅各(James Legge)和庄延龄(Edward Harper Parker)都曾译过杜诗。在《松花笺》的翻译过程中,艾思柯和洛厄尔对前人的相关译介也有所研究,如该书中艾思柯在介绍排律时称杜甫将排律的长度扩展到四十、八十甚至两百行,这很可能借鉴了理雅各在其《诗经》英译本中关于排律的介绍。艾思柯和洛厄尔在准备《松花笺》的过程中曾通过频繁的书信往来进行讨论,谈到了此前杜甫诗歌的英译,比如1898年翟理斯(Herbert A. Giles)的《古今诗选》(Chinese Poetry in English Verse)和1909年克莱默 宾(Launcelot Alfred CranmerByng)的《玉琵琶:中国古代诗人作品选》 (A lute of Jade : Being Selections from the Classical Poets of China) 。翟理斯是早期杜诗的重要英译者之一,他于1898年出版的中国诗歌译文集《古今诗选》中选译了10首杜诗(归于杜甫名下的共有11首,但实际上有一首为韦应物所作),在1901年出版的《中国文学史》相似度检测绍杜甫诗歌时基本照搬了《古今诗选》中的译诗,并没有任何修改。在对杜甫诗歌的翻译上,《古今诗选》和《松花笺》有着一些相似之处。它们都比较重视杜甫的诗歌,除李白以外,杜甫是在这两本选译集中入围诗歌最多的诗人,杜诗成为英语世界的读者了解中国诗歌的重要窗口。而且在杜诗的选择上二者也有一定程度的重合,比如二者都选取了《石壕吏》、《江村》和《陪诸贵公子丈八沟携妓纳凉晚际遇雨》(此题下有诗二首,《古今诗选》选第一首,而《松花笺》两首皆选)。此外,克莱默 宾在《玉琵琶》中选译了四首杜诗,其中也包括《石壕吏》。通过对比《石壕吏》的译诗可以发现,三首译诗在形式上有着明显的不同。克莱默 宾采取了英诗中较常见的跨行行进的方式,原诗的一句在译诗中分为两行或多行,而且上一句的末尾和下一句的开始会在同一行中出现。以这种形式出现的译诗“归化”色彩较重,比较符合英语读者的阅读习惯。相比之下,翟理斯和《松花笺》的译诗在这方面则体现一定的“异化”,原诗中一句一行,在译诗中也是一句一行,虽然英语读者读起来可能会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它更多地存留了一种不同于英诗的异质感和陌生感,在形式上实现了一种与原诗的对应。虽然在这一点上翟理斯和《松花笺》比较相似,但是二者的风格迥异。翟理斯采用韵体译诗,注重押韵,而《松花笺》则采用自由体译诗,不追求诗句的押韵。采取不同的译诗形式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其译诗的内容。翟理斯过分追求韵律,在内容上往往“因韵害诗”,为达到形式上韵律的整齐而不惜篡改内容。如在翻译第四句“老妇出门看”时,为了实现押韵将该句译成“留下他的妻子承受冲击”。克莱默 宾坚持跨行行进,“老妇出门看”一句在译诗中跨越了三行,对老妇增添了很多想象性的细节描写,如体态佝偻和步履蹒跚,这在原诗中都是没有的。《松花笺》的译诗比翟理斯和克莱默 宾的译诗更加忠实于杜甫原诗。同样是“老妇出门看”一句,《松花笺》比较准确地传达了原诗的意思,并在句法上接近原诗,按原诗的顺序对“老妇”、“出门”和“看”依次进行了翻译。《松花笺》内容上的忠实还体现在对待原诗中的历史地理信息上。翟理斯的译诗将原诗中“石壕”这一重要的地理信息舍弃,不仅译诗的诗题没有提,而且首句“暮投石壕村”被译成“There, where at eve I sought a bed,”石壕村被一个不甚明确的概念“那里”所替代。如果我们阅读翟理斯关于杜甫的其他译诗,就会发现这种回避和修改是比较常见的,实际上这是翟理斯有意采取的翻译策略,早在其1884年出版的《中国文学选珍》(Gems of Chinese Literature)的序言中,翟理斯就明确表示其翻译原则,即在不影响文本主要意思的前提下,他对难以发音的名称和晦涩的典故进行了删减,以适应普通大众阅读的需要。洛厄尔曾对此表示出极大的不满,在1919年8月16日给艾思柯的信中提到翟理斯的翻译从来都不给读者丝毫关于地点的概念。同样,克莱默 宾的译诗虽然在首句保留了石壕,但在标题上和翟理斯一样,回避了这一信息。而《松花笺》的译诗则完全保留了石壕这一地名,甚至对石壕两字进行了字面翻译。
《松花笺》的译诗既不像翟理斯译诗读起来那样古板,又在内容上比较贴近原诗。这与先前所论及的两位译者的分工有关,一方面洛厄尔实现了译诗的“诗”的品质,另一方面艾思柯确保了译诗的“译”的准确。她们的分工体现了对翻译过程中两种语言文化的关注以及试图使二者达到某种和谐的努力,不过这种互补性也同时导致其译诗容易受到来自两方面的攻击:英语诗人会说其不够流畅通晓,而汉学家则会指责其对原诗不够忠实。艾思柯和洛厄尔对此早有预料,在她们眼中,其分工协作正是出于对既往英译中国诗歌的不满,并体现了试图予以纠正和提高的努力。因此在面对亚瑟?韦利对《松花笺》的批评时,洛厄尔甚至强调鉴于她和艾思柯的不同分工,她们应当由各自的领域对韦利进行分别反驳。洛厄尔在谈论她与艾思柯的合作时指出,由汉学家或诗人单匹马进行的翻译往往会导致两个极端:或是学究型的翻译,但是是低劣的诗;或是一首绚丽多彩的诗,可是中国人从来没有写过。
在《松花笺》的翻译过程中,另一个特色鲜明同时也备受争议的方法就是字根法。在艾思柯和洛厄尔眼中,这一方法既具创新性,又体现了中国字本身固有的古老意义。但是考虑到字根法会招致那些保守汉学家的攻击,她和洛厄尔在翻译时对这种方法的态度异常谨慎,除非理由充分,否则不予采用。在《松花笺》中这种方法并没有被广泛使用,不过艾思柯在后来单独进行杜甫诗歌的专门翻译时沿袭了这种方法,遭受到不少质疑和非议,这里姑且不予讨论。
实际上《松花笺》的译诗并非绝对忠实于杜甫原诗,尽管大多数情况下译诗的题目与原诗在字面上基本相符,但是对《陪诸贵公子丈八沟携妓纳凉晚际遇雨二首》这样过长的题目也进行了处理,仅译为“Excursion”。此外,有时由于理解上的偏差存在着误译,造成译句的意思与原诗大相径庭。比如在翻译《游龙门奉先寺》“已从招提游,更宿招提境”时,原诗上下句之间并无转折关系,而译诗却用“but”连接上下句,明确表明了这一关系,并将第二句的宿招提境理解为一种被迫的行为。

三、 杜甫生平介绍及其地位评价 

杜甫及其诗歌在《松花笺》中有着重要地位,该书除了翻译14首杜甫诗歌以外,出于对杜甫的重视,还对杜甫的生平进行了介绍。
艾思柯在书的介绍部分用了四页多的篇幅勾勒了杜甫的生平概况。她首先简要提及了杜甫的出生地、出生时间以及家庭背景,并着重强调了幼年杜甫的诗歌天赋。接着,艾思柯重点讲述了杜甫的政治生涯,包括他二十四岁赴长安参加第一次科举考试不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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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岁再赴长安寻求功名。四年后进献三大礼赋,其后被授予集贤院的一个职位。安史之乱爆发,杜甫闻知肃宗即位即行投奔,途中为叛军所获,一年多后得以逃离,最终抵达肃宗所在地凤翔。在被授予谏官之位后,他因房琯事触怒肃宗而遭受调查并失去了谏官的职务。然后艾思柯讲到他到四川成都居住,并经常进行漫游,最后描述了杜甫如何去世。
在《松花笺》以前的英语世界中,杜甫的生平事迹已经受到了一定的关注,上文所提到的翟理斯《中国文学史》和克莱默 宾《玉琵琶》中均有相关内容。就三者比较而言,《松花笺》关于杜甫生平的笔墨最多,内容更为详细,特别是关于杜甫政治生涯的记载比其他两本书更加丰富,比如在杜甫参加科举考试上,克莱默 宾一字未提,翟理斯也是一笔带过,仅说他未能在诗歌创作占有重要地位的科举考试中凸现自我,而《松花笺》则明确说明了杜甫参加考试的时间、地点,并强调了这是他的第一次考试。艾思柯还特别对杜甫下第的原因进行了解释,即杜甫在试卷中表达的观点过于激进。相比之下,翟理斯的描述很容易让读者产生一种杜甫诗歌不够水准的感觉,因为他在陈述杜甫未能通过考试时刻意强调了科举考试中诗歌的分量。艾思柯的描述虽然在真实性上值得商榷,但是却避免了这种误解。事实上在《松花笺》正式出版前,艾思柯所准备的杜甫生平介绍在内容上远远超过了后来《松花笺》中所包括的。在1921年7月8日写给洛厄尔的信中,艾思柯声称她有意缩短了《松花笺》中所要包含的杜甫传记,其目的是为了把这些细节留给她们计划要写的下一本专门关于杜甫的书。 
当然《松花笺》中杜甫的生平介绍在今天看来也存在着一些不够精确的地方,比如将杜甫的出生时间说成713年,出生地说成杜陵。另外,在介绍中,艾思柯常将自己的猜测夹杂其间,有时与中国的传统看法大相径庭。如在讲述杜甫得知肃宗即位时,艾思柯写道:“如果老皇帝给过他一个官职,或许新皇帝也会给他;无论如何,这总是值得一试,因为杜甫正处在极度贫困之中。”这样杜甫奔赴肃宗所在地的动机不再是其一片忠君赤诚之心,而是为谋取一官半职从而摆脱贫困的生活。
与杜甫生平介绍关系密切相关的就是对杜甫及其诗歌在唐代乃至中国诗歌史上的评价。《松花笺》重点突出了李白的诗歌,甚至在杜甫诗歌的选取上也体现出这一倾向,该书共选取了三首以李白为题的杜诗,《春日忆李白》、《天末忆李白》和《赠李白》,从另一个角度进一步强化了李白的形象及其高超的诗艺。不过在杜甫诗歌的评价特别是在李杜比较上,艾思柯旗帜鲜明地指出:“在中国文学上英语写作者们喜欢宣称李太白是中国最伟大的诗人;可是中国人自己则将这一位置授予杜甫。”在该书的介绍部分,艾思柯指出《松花笺》之所以以李白为主,是因为由于李白诗歌具有普遍的抒情性,而杜甫的诗歌难以翻译。其实让李白成为主角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两位译者特别是洛厄尔试图以《松花笺》打击、压倒庞德,而此前庞德的《神州集》正是以英译李白诗占尽了风头。此外,杜甫诗歌在《松花笺》中屈居第二的安排颇有点儿先抑后扬的味道,因为艾思柯在《松花笺》结束后就将全部精力投入了杜诗的翻译中,而且她与洛厄尔已经准备再次合作写一本关于杜甫及其诗歌译介的书。在1922年12月7日的信中,洛厄尔曾再度问起艾思柯有关杜甫翻译的事宜,并希望艾思柯不要进行得太快,因为洛厄尔觉得自己在写完《济慈传》后需要一个很长的检测期进行休息。一语成谶,其后洛厄尔不幸患病,撒手人寰,永久安息,最终这项工作只能由艾思柯一人承担。
《松花笺》之前,在杜甫的英语介绍中往往通过借助李白的权威来说明杜甫的地位,而《松花笺》则明确指出了杜甫是中国人心目中最伟大的诗人,使英语世界更好地了解到杜甫诗歌在其原有文化中的地位和意义。《松花笺》作为20世纪早期一部重要的中国诗歌英译集,从翻译和介绍两个方面有力推动促进了杜甫及其诗歌在英语世界的传播和接受,为艾思柯后来杜甫传记的写作奠定了重要的基础。其开创的合作模式,纠正了以前杜诗翻译中过于追求顺畅英语的倾向,在一定程度上将英语读者带向杜甫,在杜甫诗歌翻译的准确性上有了较大的提高。这种合作模式对后来英语世界中国诗歌的翻译具有一定影响,其本身也是对如何翻译中国古典诗歌的一种积极探索。
(作者单位:美国和理大学现代语言文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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